论张岱《陶庵梦忆》中四大审美意象

论张岱《陶庵梦忆》中四大审美意象

12-20 17:47:04  浏览次数:390次  栏目:语文教学反思

     另一篇载雪之文《龙山雪》写得也格外生动风趣。大雪封山,寒风料峭之夜,“月不能光,雪皆呆白”,才子携三五好友登山聚会,清歌畅饮,夜半方归,下山时有人干脆像雪球一样直接滚下山坡,而宗子更高,跨一羊车,“拖冰凌而归”。在我眼中,本篇并说不出什么异常深刻之处,但在这里特别提出,只因作者那种率真的品性读来尤为动人。寒夜笙歌,大概不论如何浪漫指数都会打个折扣,或许正有同公安派的几位仁兄一样故作风雅之嫌,但在晚年回忆的时候,将当时的窘况活灵活现地描述出来,大约宗子彼时心里也在嘲笑当年的自己,于是这份真情发于笔端,盖此所谓“真性灵”。

     总体上,《梦忆》中写到冰天雪地的何止以上两篇,一方面,在一般的写景状物时,常以雪为喻体,如《金山夜戏》中描写月光“疏疏如残雪”,将光影固态化,而又富于动态美,令月光如细雪飘扬,月的清冷被传神刻画。又如《白洋湖潮》中描写潮头“渐近喷沫,冰花蹴起,如百万雪狮蔽江而下,……旋转而右,龟山一挡,轰怒非常,炮碎龙湫,半空雪舞。”这一段气势雄浑的描画,亦借助雪的形态、颜色作生动比拟。尤其本文描写的对象,瞬息万变,在视觉、听觉等感官上给人的冲击剧烈,因此文章在写作时必定是笔随目及,一气呵成,因此宗子所选取的喻体多半是下意识而为之,足见雪之意象在他思维中所处的地位。

     另一方面,在刻画人物时,以雪喻人,则可见宗子的价值取向。在那篇著名的描写歌妓的小品《王月生》中,宗子说她“寒淡如孤梅冷月,寒冰傲霜”。作者在文中极力赞扬的月生的冰清玉洁卓然傲立,这种冰雪气也可算作作者本身的追求。

     有意思的是,宗子对雪的爱好似乎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:饮的是兰雪茶,畜养的骡子名叫雪精,种芍药要种“一尺雪”,吃的乳酪都是“玉液珠胶,雪域霜腻”……爱雪之心如是,叹为观止。

 

     类似于松和石的关系,宗子文中雪和月也常常被连缀在一起,相互映衬、比拟,取其清冷的共通之处,而关于月的描述在全书中亦不胜枚举。在中国古典文学中,“明月之诗,窈窕之章”若星河灿烂,长久以来被托付了各种忧思情怀。而在宗子这里,我所感受到的就是自然界里那个真实存在了亿万年的发光体,因为被作家的才情点染,而具有了人文的审美性,变得可人起来。宗子的月光是水做的:“月光倒囊入水”(《金山夜戏》),“夏月浴罢,露台杂坐”(《秦淮河房》),“月光泼地如水,人在月中,濯濯如出新浴”(《闰中秋》)。自李太白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以降,月亮不断地承担着各种使命:怨妇的相思、边关的悲戚、士人的忧思、游子的哀愁,月亮被不断涂上各种色彩。而到了宗子这里,不再是由人以自我的诉求来再造一个月亮,正相反,月光成了洗礼作者灵魂的圣水,沐浴其中,复归本性,始得自然,亦所谓“真性灵”乎?

     这份真,在作者对待月亮的态度上同样得到彰显。《虎丘中秋夜》《西湖七月半》两篇可相互照应着看,都有一个游者由多变寡的过程,而在这当中,人被自然地分出个三六九等,归纳起来大约就是“避月如仇”者和“俟月”之人。前者赏月,赏的是排场;后者赏月,赏的是那个真正的月亮,还归了自我的本性。在那篇令人羡煞不已的《庞公池》中,宗子在月下酣然入梦,胸中似怀着一颗皎皎童心,“胸中浩浩落落,并无芥蒂,一枕黑甜,高舂始起,不晓世间何物谓之忧愁。”私以为比至于苏子泛舟赤壁的所谓物我两忘更要超凡得多——东坡再豁达豪迈,终究字里行间给人一种紧张感,那是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所给予的不可避免的痕迹;而宗子这里,简单、纯净得多,没那么多思前想后,实性灵也!

     简言之,雪,取之清,月,取之真。

 

三、幽暗凄清的艺术风格

  《梦忆》中但凡写山水,大多都会有茂林修竹之属,而绝少山花烂漫——偶尔提到花海,也并非什么浓艳品种,而是在深秋里清高着的菊——总是那一抹浓绿,遮天蔽日。

  有文为证。《筠之亭》中所谓“清樾轻岚,滃滃翳翳,如在秋水”,景致冰凉若水、清爽舒畅;又如《燕子矶》中云“大枫数株,蓊以他树,森森冷绿”,这般阴森凝重;再如《梅花书屋》中道“阶下翠草深三尺,秋海棠疏疏杂入。前后明窗,宝襄西府,渐作绿暗”,如此淡雅灵动。由此可见,宗子所爱之景,绝非暴露在阳光下的明艳动人,总会有重翠荫蔽,但又不同于“两个黄鹂鸣翠柳”或者“春风又绿江南岸”等那样温软怡人,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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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弥漫着阴郁萧索的厚重感。多用“森然”、“蓊郁”、“重樾”、“冷”、“暗”等修饰语,笔调清冷,乃至于是肃杀的。

     其次,《梦忆》多写夜景,由夜景而又多写灯。酒总在夜里喝,戏总在夜里看,当然月是在夜里赏。但是宗子笔下的夜景也有热闹与幽静之别,但很明显作者更倾向或者说更认可后者。每每喧嚣过后,众人散尽,作者本人才从背景中渐渐显身,就如同《西湖七月半》里那样,大队人马“顷刻散尽”,这时“月如镜新磨,山复整装,湖复頮面”,同之前的人声鼎沸形成巨大反差,一场闹腾,却以一场清梦收场。

     而这种繁华终归宁静的写法在《梦忆》中几乎是占了主要地位的。例如《扬州清明》《绍兴灯景》《西湖香市》,似乎好景总是不常在,无论曾经多少繁华,到最后莫非过眼云烟,而昔日之繁盛与当日之凄怆,天壤之别,这当中的巨大落差怎么令人扼腕唏嘘。

     黄裳先生在他的《银鱼集》中评这位绝代散文家时就说:“张岱是秦淮河上的常客,他对这种生活是非常熟习的。但也只有他能在热闹中看出冷静,喧笑中发现眼泪。他有一双与众不同的敏锐的眼睛。”⑷恩师张德建先生曾批评过晚明名士的从众心态,而我则认为,这种闹中取静、乐景见忧的转折,是作家主体意识的体现,他并非只是任性放纵于市井山水之间,他时时处处在以鲜明的自我意识观察、体认生活。是否随波逐流,是否屈从自身最世俗的欲求,恐怕就是区分真伪名士的标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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